待薛氏匆忙赶到之时,顾国公府的府兵已将薛三爷等人通通围了起来。
薛三爷犹在叫嚣:“顾国公府了不起吗?尽是些过气的玩意儿!要比从前,我祖父曾是户部尚书,比如今,我姐夫那是当朝首辅!”
“我崔、薛两家,福气长着呢。”
“不像你们顾国公府,只有这么个黄毛丫头,那没儿子继承爵位,就是秋天的蚂蚱,蹦跶不了几下……”
“住嘴!”
薛氏急忙闯进去,制止薛三爷的口无遮拦。
这是要坏她大事呀!正因为小县主顾瑜是顾国公府的独女,她才千方百计地促成两家相看,眼看机会就要来了,怎么碰上这倒霉催的?
薛氏忙对国公夫人道:“误会,误会了,咱们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,自家人打自家人……”
“谁跟你们是自家人?”小县主顾瑜厌恶地道。
她曾听母亲提过崔家的小公子,本也印象不错,可因着眼前这个满口喷粪的癫公,她讨厌与之相关的所有人!
“小县主息怒,国公夫人息怒。”薛氏赔着笑,“我这弟弟的确是个不成器的,您别与他计较,气坏了自个儿。”
见国公夫人只将脸别向一边,不愿理睬,薛氏赶紧一推薛三爷,厉声道:“愣着干什么,还不快给国公夫人和小县主道歉!”
“疼!”薛三爷被碰到了伤口,像踩着尾巴的猫,他没好气,“爷不道歉。”
国公夫人冷笑一声:“听见没有?薛夫人,实非我不给你面子,而是没人给我脸面。”
“我道歉,我替他道歉!”
薛氏情急,也不管当街有多少人围观,就要下跪,却被薛三爷拦住。
“姐姐,姐夫圣眷正浓,你怕他们作甚!”薛三爷不解,他低声道,“崔谨被她们藏起来了,快让她们交人,今日这贱人让爷吃了大苦头,爷要抽她的筋剥她的皮!”
薛氏看着薛三爷,眼神复杂深沉。
眼前,她的弟弟,发髻凌乱,脸上沾着红绿染料,衣衫褴褛,血迹斑斑,整个人还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臭味,实在是……
丢人!
更可怕的是,他还无知、愚蠢,烂泥扶不上墙,不仅于她无益,还总是拖她后腿。
“啪!”薛氏狠狠扇了薛三爷一耳光。
薛三爷捂住脸颊,惊呆了,含混着道:“姐,怎么连你也打我?”
“是薛家管教无方,国公夫人恕罪。”薛氏几近哀求,“我儿崔密与这件事无关,还请国公夫人不要迁怒于他。”
“即便你崔密再好,日后娶公主,我也不眼红,”公国夫人冷冷道,“我顾家,决不能有你三弟这般的亲戚。”
薛氏脚步踉跄了一下,扶住车架才勉强站住。
她定了定神,心有不甘,挤出一丝笑意:“妾备了薄礼,就当做赔罪……”
当着众人,国公夫人一口回绝:“你的东西,我不收,从今以后,也别再登我顾门,两家不必来往了。”
言罢,小县主扶着国公夫人进了马车,在府兵开路之下,扬长而去。
谢沉璧从濯翠楼出来,注视着隐匿在人群中的崔谨。
她面无表情,静静看着这一切发生,就如同一个普通的看客,赏了一场热闹的折子戏。
可只要再仔细观察一下,就能发现她嘴角微不可察的笑意。
今日,看似薛三爷围猎崔谨,却不想,是崔谨以自己为饵,反诱他们深入陷阱。
废弃染房的逗弄、熏腊店后院的追砍,乃至引薛三爷错认马车,冒犯国公夫人、小县主……这一整条线路,需要足够的武力、智力、对时间的把控,通通配合上,才堪为一个完美的计划。
若非谢沉璧黄雀在后,无人能猜到,首辅千金崔谨,看似单薄弱质的少女,竟还有如此深藏不露的一面。
“姐……”薛三爷心下猜到自己捅了大娄子,忙装可怜,“你看看,我全身一块好皮都没了。”
薛氏终是于心不忍,啐一口:“你怎么回事,竟连个弱女子都对付不了?”
“崔谨那小贱人,她有帮手!”薛三爷恨恨,“那帮手是个男的,他武功高强,穿一身醒骨纱的玄衣……”
薛三爷说着说着,目光定向人群中一点,不动了。
他一瘸一拐地扑过去,抓住那玄衣男人的衣领,凶狠道:“说,是不是你!”
谢沉璧俯视着薛三爷,微微皱眉,却好脾气地任他抓着。
接着,他抖出一张盖着官印的抓捕文书,不紧不慢道:“提刑司办案,跟我们走一趟。”
“什么?”薛三爷似乎没反应过来。
谁抓谁啊?
卫叔夏抓住时机,大声警告:“这位是提点刑狱副使谢沉璧大人,还不松开!”
“原来是谢世子!”薛三爷不仅松手,还顺便帮谢沉璧抚平衣襟,行礼,“惶恐惶恐!”
跟薛三爷一比,卫叔夏都显得不那么呆头呆脑了。
“绑上,带走。”谢沉璧吩咐,卫叔夏立刻执行命令。
薛三爷苦着脸,不敢反抗,只能容卫叔夏将自己捆成粽子。
他亦不敢呼救,只低声对薛氏反复道:“姐姐救我,让姐夫救我……”
薛氏身心俱疲,就薛三爷做的那些事,她实在没脸求崔承去帮忙走动。她心中亦知道,崔承虽不多说,心里也十分厌弃她无用的弟弟。
可谁让他是她的至亲呢?
她又想起崔密的婚事,想当初,自己花了不少时间银钱追着讨好人家,可这一下,就把顾国公府彻底得罪了。
更槽的是,国公夫人在京都贵人圈里人缘甚好,左右逢源,若她说一句不是,只怕崔密再难觅良缘。
薛氏一路魂不守舍,恍恍惚惚下了马车,走进崔府。
不过刚进园子,就听见一声高喝:
“嫂嫂干什么去了,打量无人知道吗?”
她抬眼一看,崔梦佳一瘸一拐地走过来,面上挂着不阴不阳的笑意。
崔梦佳身边的嬷嬷扑上来,从周嬷嬷手里抢过盒子,一把掀开。
盒子里,是一串东珠项链,光泽温润,一看就价值不菲。
“我的人都瞧见了,薛三爷得罪了国公夫人,嫂嫂就要拿如此豪奢的礼物去赔罪。”
“好啊,嫂嫂,你在崔家如此苛待母亲,刻薄亲眷,原来将钱财都搬去贴你娘家的好弟弟了!”
“你如此行事,以后薛氏女无人敢娶!”